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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县重修先圣庙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九、《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七、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四、同治《庐陵县志》卷一四
庐陵古称大县,唐贞元时户二万馀,有地三百馀里;
至熙丰间,户籍号七万,迨今不啻倍蓰。
县当刺史理所,令日两趋衙,退则录判将校无所不关决,烦言易生,凡事难专。
又适兹兴法蜂午,百姓创罢,爬梳不可,以夜继昼,为吏牍埋没,至皤头不得出气。
政且不举,何暇及教?
县故有先圣庙,岁上丁释菜,府吏执事趋如令则止,视貌像殆土木偶然。
官之设,岂端使然哉?
今令君老于政事,如古健令,其为治,键之以勤强练密,异时桀黠吏缚不能展手。
不期月,烦言寖闻,则笑曰:「夫其口众我寡,吾知行吾政耳」。
益痛扫溉,办了公家事,小大斩斩,逮鳏廪饥,以为未至,则喟然治黉宫,一新庙庑。
凡宫室不能庇风雨者,自我雕镂,像图巍然,突兀照映。
于是庐陵之学,可以责士之不来。
贾生有云:「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
诚有味其言哉!
夫俗吏云者,不过曰:「狱城不得其情,刀篚不刺于骨,箕歛口率不登其时,遮迣干掫不中其程,美锦不盈其实,吾所汲汲也。
劝学养士,二千石之职也,令于何有哉」?
因谓可以无学,无学不害,则苟而可。
呜呼,是盖不知县乡教之源,教学政之源,养其源则末治
狱讼诛歛,末也。
夫民性非本恶,彼其强有力者嚚,暴悍者盗,岂专民之罪哉,长上不劝学也。
父母我民,不知劝学,至其寡廉鲜耻,一落槛阱,骤以三尺纠绳之,可谓大不仁矣。
诚能隆师尚贤,使民知方,彼有耻则可使无讼,彼知自爱则可使画地不入;
彼知爱上,则职可使不趣而办;
我无欲而民兴廉,则可使虽赏不窃。
如是,则前所谓狱城刀篚、口率箕歛、干掫遮迣,虽寝可也。
反是,虽日挞以求治,不可也。
大尹李公锐于养士,得梅池万锷为之师,而令君闻其挥鞞,又建鼓而和之,炳乎其相辉,蔚乎其相彰。
于市于田,往往樵夫谈王道,将闻弦歌,息丁宁,俎豆压戎马,簿书箠楚且于煤尾荒凉。
然则使民回心而向道,果不在俗吏矣。
锷,予同年进士也,嘉其意不苟,属予记之,书贾生之语以谂焉。
令君成都王昌,故相岐公之孙,世其家,盖申鲜虞之传挚云。
新修太尉嵇公庙记熙宁三年八月1070年8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四、《安阳集》卷二一、嘉靖《彰德府志》卷四、雍正《河南通志》卷四八、乾隆《彰德府志》卷二四、乾隆《汤阴县志》卷三、《金石萃编》卷一三七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嵇公庙
夫以忠事君,人臣之常分也。
然遭大变,临大节,或心无所主,为祸福所动,以苟一时之生,而贻万世之戮者多矣!
若其鼎镬在前,锋刃加己,能挺然知义之所在,分固当尔。
轻其命若鸿毛然,卒死而不顾者,几何人哉!
侍中、赠太尉忠穆嵇公,则其人也。
惠帝昏弱,诸王肆乱,各萌僭夺,以相屠害。
故帝之北征也,公驰赴行在,力当国难。
成都王颖以兵犯乘舆,卫从奔散,独公端冕侍侧,以身捍帝,至血溅御衣而殒。
呜呼!
公之知义明分,可谓处得其死而不为难也。
故其大忠伟节,赫然与日月争光,崒然与山岳争高。
天地知不可穷,而公之名亦不可穷矣!
宜乎百世之下,有国家者钦遗风,想馀烈,置祠奉祀,永永而不绝也。
相之荡阴,即公死难之地,其庙在焉。
前之为邑者,不知追显忠义,为政所先,因循不葺,底于大坏。
今令张君楙至,则首拜祠下,睹其隳敝之甚,惊而叹曰:「兹不职之大者也」!
亟举公事迹,与夫朝廷崇祀之意谕于邑民,民皆欣然愿共力以完之。
令乃宽与之约,听自营办。
不数月而祠宇一新。
于是民益知夫大贤之忠于国者,虽死于不幸,后世必载祀典,严庙貌,奉事尊仰之如此,皆思勉而为善。
自一邑而推一郡,繇一郡而推诸四方,则其为劝也,岂小补哉!
庙完,具书来告,以余尝两守乡邦,愿志本末。
噫!
忠义之心,人皆有之,但勉而不力,执之不固,遂不至于古人。
余亦勉而执之者,跂忠穆之风,尤寤寐以自激。
文虽甚陋,恶敢吝而不书。
时熙宁三年八月十五日,具位韩某记并书。
朔问上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嵩山文集》卷二
或问:唐杜牧山东王者不得不王,霸者不得不霸,其说果是非?
曰:牧之意勤矣,其论失之迂而不密。
盖山东不足以兼河北河北为能制山东安得以天下之势专之于山东也哉?
至于河北视天下犹珠玑,天下视河北犹四肢则是也。
曷不曰河北者天下之脊也,有大伾为地喉,有大陆为地腹,其势足以吞天下而容纳之也。
况有天下者,得河北则得天下,失河北则失天下;
凡有国者得河北则立,失河北则亡。
其国虽不正,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正,而失河北则弱。
其国虽无道,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不至无道,而失河北则弱。
是何也?
自周不王而天下分裂六七,其敌国三,曰秦曰齐曰楚;
其与国三,曰韩曰魏曰赵;
其附国一,曰燕。
燕赵三者皆在河北,而赵为约长,与秦则秦重,与齐则齐重,与楚则楚重。
彼狼虎之秦,欲搏噬诸侯,一擅天下者,累数世而未得志也。
逮夫始皇二十五年灭燕灭赵,乃明年灭齐降魏,遂兼天下,改诸侯为郡县,铭金人以示得意矣。
二世之立,盗贼相随而起,陈胜虽首兵于楚,而张耳陈馀立歇于,天下之心始争王矣。
当是时,所谓河北军者,为最可畏也。
项羽渡河,与秦军遇,九战绝甬道,大破之,于是乎楚兵寇诸侯,秦之失天下,自此其决矣。
河北为秦如此也。
汉高祖之兴,非、广之势,且无馀、耳之交,未尝一日申于楚。
虽先入关而不得王,其危甚。
及乎命韩信、曹参、张耳帅师伐代,获夏说,遂伐赵获歇杀陈馀,以张耳王赵,由是得以袭齐,杀楚龙且
明年五诸侯垓下而灭之,汉于是一祖三宗烨其盛矣。
不幸中间盗于新室,更始庸孱,不足以奉君天下。
光武崎岖北渡河,其穷自称邯郸使者,而属为北道主人者,不知凡几人也。
不意渔阳上谷之突骑精兵良为己来,乃取邯郸,杀王郎,败铜马于邬(在康城。),败青犊于犬射(在武德。),败谢躬于邺,由是邓禹河东寇恂河内,遂即位于镐(在高邑。)
光武既以幽冀兵中兴汉室,乃立营黎阳,以畜河北精锐,谓之黎阳营,其视河北未尝不少在意也。
其后子孙不知祖宗王业之本,河北为袁绍之室矣。
曹操虽自视英雄,而切齿不与俱生者,唯绍也。
绍死,谭军黎阳,与尚争冀州,是二孺子者,实自屠剪以为操之奉。
黎阳,取邯郸,取,牧冀州,卒以冀州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十郡封而亡汉矣。
河北为汉又如此也。
晋因魏以一天下,才二十年,赵王伦内鬨,成都王颖外溃,军次于朝歌惠帝以十万之师次于安阳石超来战,王师败绩于荡阴惠帝裹疮流血,仅以居于邺,而王浚、刘元海、石勒、汲辈,皆为而飞扬于河北
颖初利群胡,以为一身之爪牙,而不知其后卒移天下之荼毒,豕涂鬼车,人人自王,视中原如无人境,晋才阻江而有之,是河北为晋又如此也。
隋文帝以后家之势,窃有移周宗之谋,而忌尉迟迥相州,据赵魏之土,未敢发也。
及以韦孝宽杀之,资相州之胜,其取周如拉朽,遂灭陈,一天下。
炀帝忘灭陈之师,游溺不返,杨玄感、李密肇乱于黎阳王须拔历山飞辈溃于燕赵,以蹙扬州之祸,曾不得一抔土以自覆,宁论隋室之存亡乎?
河北为隋又如此也。
唐兴杨玄感辈驱除河北,其定中原甚易。
既杀刘黑闼,平河北,遂一天下。
明皇以声色丧其神志,相牛仙客而将安禄山,招河北之祸。
虎牢失其固,潼关失其险,两京七庙,一日丘墟,仅以身还自蜀,而河北卒不复归于朝廷。
盖往时安史之祸犹太阳病者,势虽危,而汤液亦易为功也。
唯是仆固怀恩养寇自资,留贼遗君父,以禄山之党李怀仙、李宝臣、田承嗣、薛嵩辈分帅河北,天下谓之四寇者,其病犹殗殜,人虽亡而厉气不已也。
其后朱滔主盟以冀王田悦魏王王武俊赵王,又以建兴李希烈,天下谓之四叛。
虽有马燧为将,将百万之师,而竟无尺寸之功,益悖乱之志。
又其后朱克融张弘靖王庭凑田弘正,天下谓之二寇。
虽有李光颜为将,将百万之师,而竟无尺寸之功,徒使姑息之风益炽。
又其后城坚社老,风雨自神,不复知有朝廷,朝廷益弱。
马燧无子,李光颜无孙,彼狼子纳孙夥且健也。
百馀年间,朝廷固无一夫渡河,而河北三镇按重兵,视本朝烟尘之警、播迁之虞,亦未尝有一人勤王者,卒以佐朱温亡唐焉。
当时诸镇跋扈者,倚河北为城社,要之即节旄者窃援河北以自张大,不与河北缔构者,不足以取重于朝廷。
朝廷或增一城,一池,而河北怨怒上闻,即日为之罢役。
或兴师问罪他镇,而河北必来挠王师,朝廷于是声河北之异礼,而示讳执政,谓为当然,而恬不怪,议者惜焉。
马燧势可以破田悦而逸之,盖自知其有所不可者。
宪宗能诛元济,而不能不救王承宗
武宗欲伐泽潞,而先姑息镇,则河北为唐又如此其甚也。
故曰:凡有天下者,得河北则得天下,失河北则失天下,庸不然乎?
又如桓温、刘牢之、刘裕,经营中原,倾国之力,有将有兵,驱海岛而来,势若坏山,人皆乐声教而厌腥臊,为日已久也。
奈何败于石门,牢之败,裕不守关中,竟不能成天下之功,皆以不得河北而失天下也。
所谓凡有国者得河北则立,失河北则亡者,苻坚之秦取燕慕容炜而立,拒于燕慕容垂而亡;
托跋之魏取慕容宝而立,分于高欢而亡;
朱氏之梁婚魏先梁而立,失魏失相而亡;
李氏之后唐得魏灭梁而立,契丹入自河北而亡;
石氏之晋以河北契丹而立,李殷契丹定州张彦泽契丹京师而亡;
刘氏之汉委河北,父事契丹而立,郭威于邺而亡也。
所谓其国虽不正,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正,而失河北则弱者,曹氏之强于刘氏之汉是也。
所谓其国虽无道,而失河北则弱者,高氏之齐强于宇文氏之周是也。
呜呼,河北为天下之势,重轻如此,君天下者慎之哉!
共惟我艺祖,亦自北征,不战而受天丕命。
淮南江浙荆湖南北等路制置茶盐矾酒税兼都大发运副使尚书工部侍郎萧公神道碑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一、《临川先生文集》卷八九
萧氏,故长沙人也。
去马氏乱,迁江南,又为庐陵人
公曾祖讳霁,仕李氏,终洪州武宁县
祖讳焕,考讳良辅,皆不仕。
公讳定基,字守一
天禧三年进士,补岳州军事推官,以母夫人陈氏丧罢。
后除虔州观察推官
人饥,说州将以便宜粜仓米,秋籴偿之,所救活甚多。
监纳潭州米,举者十八人,迁大理寺丞,知临江军新喻县,移监成都府买务
蜀引二江溉诸县田,多少有约。
李顺为乱时,成都大豪樊氏盗约,改一昼夜为六,由此他县岁赂樊氏县,乃得其馀水。
讼二十年不决,转运使以属公。
公曰:「约所以为均,即不均,约不可恃也」。
乃亲决水,视一昼夜,而樊氏县水有馀,樊氏即伏罪,诸县得水如故约。
转运使以为能,举知黎州
州近蛮,出善马,异时势人多以托守,公一拒绝,蛮大喜。
于是累迁至太常博士,以博士召兼监察御史里行
成都王鬷请铸小铁钱为大钱,当十。
铸十得三,是废十得三十也。
公疏以为不便,而鬷议诎。
中贵人妄告两浙转运使罪,以公往治,直之。
蕲州王蒙正恃势赂横猾,诬属县长罪死,又以公往治,告随吏曰:「蒙正赂汝,受之,以告我」。
蒙正果赂吏直三百万,公因以正其狱。
仁宗欲官公一子,公乃以让其随吏,除开封府判官
于是自监察再迁至侍御史,除江西水陆计度转运使,奏事称上意,赐三品服。
三司税赋雕鹙羽,民入一尺,费馀百钱,奏以鹅鹳代之。
宜州蛮为寇,乃移广西,兼安抚,公驰至,问所以反,曰:「吾知之矣」!
乃蒐诸州澄海忠敢士万人,守要害。
戒诸将,贼至乃击,归则已。
蛮不复动。
明年邕州甲洞与永平寨将秦珏争银冶,杀珏反,边大扰,公曰:「蛮何敢?
是必珏有以致之」。
问之果然。
乃废银冶,诛道贼熟户数十人。
又移交州,讨杀珏者,而边遂定。
仁宗曰:「边吏好生事,萧某如此,可召用」。
三司度支判官王琪使江、淮、浙,议盐酒事,请公俱往,乃除三司盐铁判官,与俱使江、淮、浙,议盐酒事。
吉州,除江淮荆湖制置发运副使
以官卒于家,享年五十四,实庆历二年五月十四日
其年九月二十日,葬庐陵儒行乡故舍之原。
公宽厚寡欲,内行孝友,称于乡里。
尤知为吏,在所皆有声绩。
夫人河阳县毛氏。
五男子:汝砺、汝谐、汝器、汝士、汝奭,皆进士
汝砺太常博士汝器殿中丞汝谐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汝士今为永州祈阳县令,故累赠至尚书工部侍郎
而墓碑未刻汝谐请曰:「先人于王氏有故,子铭士大夫多矣」。
曰:「然,是宜以属我」。
乃铭曰:
萧氏食酂,汉功之冠。
卒成齐、梁,以戾于唐。
人不绝史,与唐终始。
厥迁庐陵,来自长沙
使乎御史,于宋初家。
折狱禦戎,有声无哗。
禄则世继,而年不遐。
扬诗墓石,以相哀嗟。
王君礼诗集序 宋 · 杨天惠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一、《成都文类》卷二三、《全蜀艺文志》卷三一、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四四、嘉庆《郫县志》卷三七、同治《重修成都志》卷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六
余家弟诚夫元符中成都王君同佐宕渠县
君于家弟,丈人行也,家弟以父执事之,君视家弟则辈流如也。
家弟尝论君近世遗直,老气鲠固,危冠淳古,遇不可于意,虽敌以上必尽言拄之,不以一毛假人。
人有不受,无敢牾,俛默惟稍引去,以故与世聱牙寡合。
宕渠资中,再不得意,辄致其事而归,家弟言如此。
余肃然心惮之。
去年冬,有跨巴马从野僮径造余庭,自持刺,大言:「我王某也」。
余惊起,迎置右座,问何自来?
君言闻子名久,特来耳。
余为设薄具留之,留信宿,别去。
后若干月,命其子奉平生诗文若干篇,授余曰:「将序以为谒」。
余拜受,卒业,曰:「君于诗文深矣,体裁质实如其为人,而悫词彊句间足自立。
读者始苦难嘬,已乃愔愔有前辈家风味,盖之学祖骚而宗选,旁出没于传记,故儿时已自能赋,有州里名。
既而落魄无就,日与群辈处,故晚年诗多出白语,蕲于晓流俗,不以镌琢为工。
于是君老矣,盖未始求人,人亦无求之者,而独有求于余,顾余何足以求哉?
凡其所知,姑止于此。
陆机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六、《何博士备论》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五九
扫境内之众而属人以将,持疏远之身而将人之兵,于君臣授受之际,皆危机也。
善任将者,不以其兵轻属于人;
善为将者,不以其身轻任其寄。
君必有以深得于臣而使之将,臣必有以深得于君而为其将,故武事可立而战功可收,君臣皆获令名于天下。
古之人有行之者:孙武之于吴王阖闾田穰苴之于齐景公周亚夫之于汉文帝是也。
始,以兵法干吴王也,王试之以妇人。
即因其所以试我者探其心而占之,其意已在乎二姬之首也。
二姬,王之所甚爱者。
固知乎深宫之妇人且安王之宠,岂尝知枹鼓之约束而严将军之令哉,然必斩之而不释者,非有怨夫二姬者也,且藉其首以探王之诚心所以信我者固与不固也。
王果不恤二姬之死,而知孙武之善兵,遂卒将之。
亦知王之所以任我者固,而安为其将,故能西破强楚,北威齐、晋,而吴以霸强。
齐景公田穰苴之为将军也,受钺之始,因请其宠臣庄贾以监其军。
穰苴岂真以人微权轻而有赖于哉,其意固已在乎之戮也。
顷刻之约,可以情免也,然卒不置其诛者,非有忍于也,姑借其死以探齐君之诚心,而占其所以任我者笃与否也。
景公贤其人而任之不疑,故能大却燕、晋之师而还其所侵。
汉文严三将军之屯以备胡,躬劳其军,至于细柳之亚夫,虽天子之诏,而屈于将军之令。
方是之时,细柳之士徒知亚夫之威而不知汉文之尊也。
亚夫于此悖君臣之分而为是不可犯哉,亦以探孝文之诚心,以占其待我者至与未至也。
汉文高其才,属于景帝,以为可以重任,而亚夫亦以阃外之事自专,故七国之反,总制其军,遂能固拒救梁之诏,而平关东之变。
世之浅者,徒见夫三人得徇众立威之道,曾不知其为术之微,非特主乎徇众立威而已也。
至于君臣所以相得之始,固结其心,不可以间离毁败,而以勋名自全者,皆出乎此故也。
甚矣,陆生之不讲乎为将之术也!
以亡国羁旅之身委质上国,于术无所持,于气无所养,徒矜才傲物,犯怒于众。
司马颖强肆不君,举犯顺之师,岂足为托身之主哉。
以怨雠之府,一朝身先群士,都督其军,而众至数十万;
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
彼既失所任矣,而内无术以探其所以任我者之心,外无权以济其所以属我者之事,乃方掀然自拟管乐。
临戎之始,孟超以偏校干其令而辱之,若遇仆虏,而不以为戮而舍之。
以是而将,用是而战,虽提师百万,孰救其败哉!
鹿苑之溃,死者如积,众毁因之,遂致其诛,为天下笑。
曾不知才不足胜其所寄,智不足酬其所知,一投足举踵,则颠踣随之,乃归祸于三代之将,岂不缪欤!
或曰,世将,而儒者也,军旅之事非其素所长者,遂丧其师。
王衍、房琯之徒皆以招败也。
嗟乎!
以儒而将,至乎丧师者,才不足以任将故也。
必曰儒不可以将,将不可用儒者,非也。
才之所在,无恶其儒也。
使儒而知将,则世将有所不能窥也。
至若者,适足以杀其躯而已,何足道哉!